冷坑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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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夏】Step on the rose.One


——Honey, he hold up the rose.


“先生,真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您才好。”我望着面前正忙碌着手上的事的男人,他很注意不要让额角那缕黑发碰到我的胳膊,空气正散发着浓郁的酒精味。“这没什么,在我看来,那样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施以援手。”他抬头眯起褐色的眼睛冲我一笑,将那团沾满血的棉纸扔出车窗。

“恕我冒味,你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他似乎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也许他还认为这个时候我应该早早上床并收拾好书包准备第二天按时去学校。我低头摆弄着袖口:“我离家出走了,因为我交了女朋友。父母很反对我们这样做。我准备去祖母家,她目前住在巴黎。”先生挑挑眉,显然是相信了这个说法,只认为眼前的是一个叛逆的孩子。他重新发动汽车,旋转方向盘让车朝林子外开去。“你又怎么会跟那伙人打上交道呢?他们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哦,他们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当然,这是放在以前,他跟那些人应该是一伙的——我本来打算骑摩托车出发,那天去酒吧干活准备挣些路费。当时是星期一下午,我拿着三杯啤酒给他,他叫住我问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在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在学校。我大概跟他说了说,听说我要去巴黎,他有几个朋友也准备坐车去,正好可以载我一块去,而且有他帮我说话,坐他们的车时间短又省很多钱,而摩托车可以暂时先让他帮我保管。天呐!那辆车至少上百英镑……真是倒霉透了。”先生又笑起来,仿佛很喜欢看别人出糗的滑稽样。

“那么先生,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呢?”“我正巧准备开车去德国度假,正好想顺路前往戴博拉小镇拜访一位老朋友。今晚我们都喝了点酒,是他自酿的葡萄酒,没想到后劲会这么大。我之前没觉得有什么,走了一段路之后感觉开始模糊,恍惚间就开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发现车后轮溜进了坑里。”——他给我看他身上的泥渍——“我用尽力气终于将它推出来,然后又上车小睡了一会,就被那帮抢钱犯吵醒了。千万记住,不能模模糊糊地就走上路——即使是这种没有警察的路上。”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我了解到他名为塞巴斯蒂安·卡米利斯,是个医生。他主动提出送我一程,我同意了,然后我们一直在聊法国和德国的不同,直到我几乎哈欠多得说不出话。他建议我可以先睡,而他得找到前面那家商店买点旅行必需品,况且这附近都是树林。我暗中装睡了很久,似乎在一个多小时之后——或许更久,我们终于出了这片林子。几十分钟后车停在一个很小的村庄的店门口。塞巴斯蒂安先生下了车,但我敢肯定,他走之前一定认真地观察了我一会。我有些担心,但他只是去车后箱拿了一床被子给我。过一会他买回东西后就调好椅子抱着胳膊睡了,呼吸很平缓,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第二天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汽车早已行驶在路上了。田野晃着《乡村的岛屿》,阳光照在脸前刺得睁不开眼。塞巴斯蒂安先生吹起口哨,递给我新鲜的三明治。中午我们在树荫底下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上路,晚上就在车里休息。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到处都是奔腾的马羊,它们被绳子分割,脑袋和四肢掉在我的脚边,粘稠的血滴成搅动翻倒的湖,银色的鱼长满畸形的乌黑斑点,将那些碎片撕破吞进肚子。是塞巴斯蒂安先生将我叫醒的,我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他的领口,上面有一股新鲜的尼古丁味道,他说是我往那边拉扯将他惊醒的。然后他一直想方设法地安抚我——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背,不停地表示在这里会很安全,而我有些害怕再次入眠。但睁眼却到了第三天早晨,汽车依旧已经行驶上路了,下午就到了海边。我从没见过海,而塞巴斯蒂安先生却说没有哪个英国人十六岁都没见过海的了。至今我依旧记得那是伦敦从来没有的颜色——清蓝,是清脆又深沉的,是细碎又震响的,是轻柔又澎湃的,碎钻在脉边折出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是在伦敦的云上吗?”塞巴斯蒂安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但这并非是一种嘲笑和轻视。

傍晚,我们在海边的小镇上休息。我洗过澡,坐在沙滩边享用刚烤的面包和咖啡,海鸥会不断地趁机啄走你手上美食。朝右侧望见就能塞巴斯蒂安先生正和那个女人交谈,她脸上涂满白粉,口红没有涂均匀的大嘴唇真是很糟糕,特别是那条低胸的裙子将她显得很胖,而塞巴斯蒂安先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看起来他们还聊得十分愉快。他似乎终于注意到我确实等得太久了,朝这边走来,问我吃得差不多了吗,我朝他抱怨海鸥将我的面包都抢光了,于是他去商店帮我重新买了根香肠和他的晚餐。“你喜欢很浓烈的玫瑰香水吗?”我突然问他。

“你的女朋友喜欢?”我摇摇头,“其实我没有女朋友,先生。因为我的父母出车祸了,我不得不去祖母家。”我低下头,明显感到面前的男人顿了一刻,然后挽住我的肩膀,建议我再来点面包和啤酒。我将嘴里塞满,又衔着一块等他帮我分酒。“海边的夕阳很美,不是吗?”我朝上望去,刚好撞见一个叫嚣的家伙,不由分说地抢走了我嘴边的面包。他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愉悦地笑起来,“哦,不要因为它的插曲破坏落日。”

然后,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天空,混乱的,滚烫的血从天际漫向远方,燃烧云和初生星月,海浪从另端涌上追赶、淹盖激烈火浪。我向火光深处追赶,甚至跑掉了一只鞋,水花拍打脚腕,回头望见塞巴斯蒂安先生浸在血泊中,褐色眼里含着热烈的心脏,颤动着绽放、炸裂,濒死的绝唱落进冰冷水里,浇灭了光。于是他朝这边走来,这个时候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还是喝尽了那杯啤酒。他拉我上台阶的时候似乎有点用力,鼻子无意地掠过了我的脸。“亲爱的夏尔,真的很抱歉。”他狡黠地笑着,好像在故意拿我开个玩笑。于是我握紧他手指,在耳边说:“这没什么,可不要为此道歉,亲爱的先生。”

我们都还有些钱,于是就近在沙滩旁买点小吃。隔壁酒馆传出吉他与《Lady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觉得海浪有点吵闹。我表示自己很想再要一些酒,他每次只给我倒了一点。糜烂的玫瑰在我眼前不停地膨胀、缩小,最后终于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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